從營地大街走到關前正街,關前正街與關前後街之間的商店街一直延伸到果欄街、大碼頭街,仔細看街道是優雅的拋物線,緩緩的弧形是百年前海岸線的殘遺。這裡正是澳門最古老的貿易港口,叫「北灣港」。
以此為中心輻輳出去的系列街道,海的景色因為填海造陸的關係,宛如刷漆那般被大力抹去,但薄漆逐漸褪去新色,不想瞑目的記憶終於還是浮上表面。
光是路名,便很有線索。「果欄街」來自昔日貿易水果的果欄碼頭,「關前街」是因為康熙年間海關機構「關部行台」設在這裡的緣故。名為、蛋巷、玫瑰里、蠔里的細巷,顧名思義都是碼頭時代不同貨物的港埠。轉入西瓜里,從前製造碼頭鏟車的「美興昌」搬到這裡,後來改做鐵器生意,偶然經過還能見老闆年邁瘦小的身軀,在工廠閣樓上憑小檯燈的微弱光線,專注地工作著。
以及,1953年開業的「煒記車衣」,專營代理日本JANOME真善美衣車,並售各種針黹刀剪配件。老到肉眼可視的金香紙舖「德祥鏡器」,售賣各種祭祀用品,也很有港口文化。台灣人祭祖愛燒的紙紮是豪宅、名車、精品,這裡不是名車,而是「遊艇」代步。生於海,歸於海,生死宛如鯨落。




#買瓶文青氣滿爆的破痛油吧!
以顯眼的「英記餅家」史奴比主題店為起點,進入關前正街與關前後街之間的細巷,是澳門最負盛名的文創街。在華麗餅舖的招牌下,是很有時代感「朱記糖水」,設攤的不鏽鋼推車掛著手寫紙板,賣甜絲絲的麥米糖水、紅豆糖水、綠豆沙,簇新推擠著古舊,彷彿卵石擱淺在泥灘,頑強抵抗著時代。
文創街裡,有澳門居家外遊良藥「張權破痛油」很有設計感的展示店,專賣台灣茶的「好好喝茶HoHo HotCha」,以及複合咖啡館、選物店、皮革工作室的「文藝門」,老磁磚裝潢繁複的空間,從前是「榮記」白鐵工廠,特色是店家自調的梅酒咖啡(於我來說酒味是淡了),旁是熱門的夜宵老店「南記煲仔飯」,因為位在大三巴下方,所以從早熱鬧到晚上。




#155年清朝椰子店,吃濃濃芋香冰淇淋
拐入西瓜里的小巷,一家小店亮著冷冷的日光燈,密佈的工業機具,傳來金油的味道。在「澳門記憶」中介紹仔細,這是1923年開業「美興昌」。美興昌前身為木盆木桶製造商,後來轉賣碼頭鏟車,到了第三代轉型為鐵器工場。仍可窺見年紀已有的沈永角先生在工作著。隔壁的古董傢俱修復店,也可以看到很多厲害的作品。
從前為椰子與檳榔貿易商的「洪馨椰子店」,門口招牌還寫著「洪馨椰子梹蒟發客」,梹蒟即是檳榔、發客即是批發商的意思,為1869年就開業的老舖。「澳門記憶」裡也有介紹洪馨的歷史,在清朝主要是批發椰子到中國,1950年以後產業凋零轉為內銷,差不多1962年才開始賣起椰子雪糕。
洪馨的椰子雪糕滋味清爽,有東南亞椰子特有的芋頭香,又不像牛奶冰淇淋那樣稠泥,吃起來格外清爽。據說椰子冰淇淋是椰子加工的副產品,是用椰肉刨成的椰絲來榨汁做成。
特別留心門口的椰子殼裝飾,上面寫了「囍」字。在澳門人的文化裡,發芽椰子諧音為有「爺」有「子」,代表開枝散葉的意思,所以是民間嫁娶常用的習俗物件。


#爬一代賭王的神秘碉堡貨樓,德成按典當業展示館
橫穿到「新馬路」亞美打利庇盧大馬路,這裡在19世紀是通往汪洋大海的偏僻漁村,在葡萄牙殖民時期填海成為新興區,澳門的第一間銀行大西洋銀行(1902年)、澳門首座現代主義酒店「中央酒店」(1928年,今新中央酒店)都成立於此,那風華絕代的湖水綠樓面,在修復之後還是依樣招人回眸。
新馬路特別不能錯過的,是位在新馬路396號的「典當業展示館」,為得到2004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文化遺產保護獎的歷史建物,前身為建於1917年的「德成按」,「按」字即是典當業的一種。


德成按是20世紀初年澳富商「一代賭王」高可寧的物業,為現今澳門保存最完好、也最古老的當鋪建築,從外觀清晰可見前為「當樓」,後方為高聳「貨樓」的建築結構。
走入當樓,櫃檯很「典獄」風,四面楚歌的鐵條緊箍,上方即是樓井,直接把典當物件入庫。特別是在櫃檯與門口之間,佇立的大片屏風,是「遮羞」之用,保密典當人的身份。大堂裡,展示昔日工具、帳簿、蓋印、家具、額匾等,大略窺見這個神秘產業的冰山一角。
古物迷必定要參觀貨樓,一樓典獄風房間簡直是老保險箱「夾萬」的秀場,手腳並用爬上陡峭的貨梯,鑽身進入矮小樓間的木架裡,據說此場景復刻程度很擬真,完全可以想像這裡以前堆滿貨物的樣子,形容為「寶窟」不為過。




#坐義順牛奶公司老冰室,嚐華南老甜品雙皮燉奶
結束典當之旅,必定要順道去吃「義順牛奶公司」的雙皮燉奶。在香港已經只剩下一家的義順牛奶,發跡於大三巴下的羅結地巷,位於新馬路的分店也同樣很有歷史感,斑駁綠底招牌站立黑白斑乳牛,內部是不鏽鋼、鏡面、老磁磚混搭的冰室空間,滋味與在香港吃到的無異,都十分香濃。
說起雙皮燉奶,從前以為這是「洋玩意」點心,查了歷史才知道這是起源順德的華南甜品,傳統作法是用水牛奶,先把水牛奶放在小容器裡燉滾,然後放涼凝固成奶皮,接著還得倒出奶皮底下的牛奶,加入蛋白、糖混合之後,再倒入碗中(奶皮底下)一同蒸熟,便成上下不同口感的雙皮燉奶。聽聞各家手法不同,奶皮厚薄軟嫩差異,但沒嚐過更多順德老舖的演繹,義順已覺得相當濃香軟滑,只要到港澳有順路,都會想來吃一碗。



DATA 煒記車衣/澳門營地大街20號,+853 2837 5804 德祥鏡器/澳門關前正街17號,+853 2833 3484 美興昌/澳門西瓜里5號永和大廈,+853 2892 1146 洪馨椰子店/澳門果欄街14號,+853 2892 0944 典當業展示館/澳門亞美打利庇盧大馬路396號,+853 8988 4027 義順牛奶公司/澳門亞美打利庇盧大馬路381號,+853 2858 33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