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澎湖的內塹宮很有緣,第一次正式採訪澎湖,來的地方之一便是內塹宮。只是上次來的時間點是小雨寒冬,東北風從海上吹來,空氣中都是鹽沫子,眼鏡一下子便濛成半透鏡,即使視線沒那麼清晰,仍感覺內塹宮彷如長浪涌起的龐大壓迫。

現在,在爽朗的初秋傍晚,撒上金色陽光的內塹宮,從黑白默劇轉為全彩播放,三層仿宮殿式建築配上左右角樓,像一座豪華的生日蛋糕。

兩度來到這裡,都是因為離島出版總編輯何欣潔(第一次去時她的身份還是海鮮皇族的搞笑擔當),而上次是去參觀澎湖人的冰箱,掀蓋式的臥式冰箱,裡面簡直是一個小海洋,這次來是為了看西嶼輪普。

內塹宮今年(2023年)是西嶼輪普的主場,主壇排滿了108道菜,以雙瓶為中央伍的V字形啤酒罐,展現出在地人的祭祀美學。

 #去海女神龍的文史走踏紀

今年(2023)來內塹宮,剛好也是西嶼輪普主場,主壇排滿108道菜,廟埕立起高高的四支「棧」(台語發音tsàn),早年用糕仔堆起的「糕仔棧」早已被一箱箱罐頭與泡麵取代,成了「罐頭棧」與「泡麵棧」。

此行領路的是洪莉棋,也是《歡迎光臨人間旅行社》的作者。她說:「以前的棧是用糕仔做的,現在是想要吃什麼擺什麼,這是近30年來的演變。」流傳上百年的西嶼輪普,不知經過多少轉變,而現在的我正站在當下,在2024年的秋初。

廟埕立起高高的四支「棧」(畫面右插旗子的),棧台語發音tsàn,早年用糕仔堆起的「糕仔棧」,現早已被一箱箱罐頭與泡麵取代,現代人愛吃什麼,神鬼也同享。

其實,我去年便發現澎湖很新的女團(亂講)「去(Khu)海女神龍」發布消息,一群痴迷在地文史的女子們走入澎湖女子天下展開去海到菜宅的大調查,實在太好玩了。而沒想到女團之一的洪莉棋竟然也是《歡迎光臨人間旅行社》的作者,便趁暑期澎湖旅行參加了追星行程。說真的,嘉義輪普我都還沒認真走,便先到好遠的西嶼去參加普渡,只能說擋不住女神龍的召喚。

洪莉棋是去(Khu)海女神龍的發起者之一,也是《歡迎光臨人間旅行社》的作者。
嘔心瀝血完成的《歡迎光臨人間旅行社》,把連續多日的西嶼輪普比喻為好兄弟的人間旅行。

#豬公頭上一把刀 讀出神秘保甲文化

在普渡期間,廟埕架起帆布;棚下分區,為首較低的供桌,不少人誤會是板凳,還坐下來休息,這其實這是稍晚要供奉大豬的台子。

洪莉棋說,從豬的數量可以看出村子的規模以及人丁興旺的程度,原因是澎湖保有的「甲頭文化」,甲頭出自宋代軍事管理下的戶部管理法「保甲制度」,舊制是10戶一甲,普渡時一甲要合出一頭豬,而廣場上共9頭豬,扣掉主譚多出的1頭,代表內垵村共有8個甲頭。

較低的供桌用來供奉大豬,從豬的數量可以數出村莊的規模,是保甲制度的延伸。

供桌上,去除腹內的大豬趴在冰塊袋,而背上也堆了許多冰塊袋,腹背冰鎮保鮮。只是不同於電視上的賽豬公,西嶼輪普的大豬不咬水果,而是在豬頭上插了一把刀,刀口埋在鹽巴堆裡,好似某偵探動畫的名場面,到底這是什麼設計?

真相只有一個。澎湖人說:「刀是給好兄弟分肉用的,鹽是殺菌用的。」聽完這番餐桌禮儀,覺得這解釋十分合情合理,取餐前請先消毒,肉要多大塊自己切,想必這頓吃的是「自助式」吧。

頭上一把刀看起來有點驚悚,其實是好兄弟的「餐刀」啦!背上的尼龍袋裝滿冰塊,以及傷口上灑鹽,都是為了防止天氣炎熱滋生細菌,很有保鮮意識。

#身騎神獸、踏草鞋來的大士伯仔

登上大廟,廣場上的棧更明顯,這個普渡地標據說有指引好兄弟的功能,但也有人說是為了擺媠(suí),或是為了「拚場」(piànn-tiûnn),但無論祭儀如何與時俱進,但四生六道施食的想法仍是相同,這是好兄弟享用,人也享用的美食之塔。

水果籃設計漂亮,擺媠(suí)是為了「拚場」(piànn-tiûnn),普渡也是兵家「面子」之地。
澎湖人的拜拜美學,瞧瞧酒杯、湯匙、筷子的「V字」對稱擺設方式,整齊得像用尺量過。

廟內正殿供奉池府王爺,而普渡期間在主神對面另設神桌,拜請「鬼王」大士爺入座——中間青藍面的是大士爺,身騎獨角神獸「甪端」,大士爺左右分別站立土地公與山神。

大士爺的形象本該是威風震攝,但西嶼人喚大士爺為「大士伯仔」,把大士爺當成慈愛的長輩,也許是因為這份心情,西嶼的紙紮大士爺像加了很多花花綠綠的裝飾,頭上還頂了一尊觀世音菩薩像,詳加說明大士爺是觀世音菩薩所化身,使鬼王多了親切慈善的形象。

藍面的大士爺像(中央),頭頂了一尊觀世音菩薩像,說明大士爺是觀世音菩薩所化身,使「鬼王」多了親切慈善的形象。

仔細看大士伯仔身下,不同於其他地方,還供奉了一雙草鞋。「這是給大士伯仔穿去石滬趕丁香用的。」當地漁民之間流傳浪漫說詞,想想在西嶼任職的大士伯仔,真的管很寬,海平面以下到陰曹地府,通通都是他的轄區。

普渡期間,在正殿主神對面另設神桌,拜請「鬼王」大士爺入座。

在廟外,還貼心設有「翰林所」,也就是好兄弟專用三溫暖,並有「男堂」與「女室」的男女湯別,桌上供以茶水與水果,也很符合泡湯養生食療之道。

翰林所是好兄弟專屬的「風呂」,出來人間旅行,當然要泡湯鬆一下啦!
三川殿的柱子上貼了普渡文疏,用澎湖腔唸起來很優美。

#西嶼輪普怎麼輪?

從農曆七月十三日至七月二十四日,西嶼11個村子輪流作醮的傳統叫輪普,而輪普的傳統來自過去人力與物資不足,演變到今日成為「讓好兄弟多吃幾天」的大型普渡活動,在洪莉棋的筆下形容這是好兄弟們的「人間旅行」活動,甚是有趣。

歡迎光臨人間旅行社用簡單易懂的圖解說明了輪普的路線。

傳統輪普是以小門村為起點,從頭普到尾再回頭,合界村是最後一站。只是一天一村,為何11個村子卻需要12天?洪莉棋說:「七月二十三日休息一天,因為以前沒有交通工具,師公都是走路到各村莊作醮,從赤馬村到合界村的距離太遠,趕不上放水燈,所以中間只好閬縫(làng-phāng)。」也算是好兄弟吃把費的中場休息時間。而普渡的最後還會有「施食」儀式,大撒糖果、餅乾、零錢,大人小孩都可撿,算是最受歡迎的環節(笑)

入夜普渡儀式開始,最後會有「施食」儀式,大撒糖果、餅乾、零錢,大人小孩都可撿,算是最受歡迎的環節。

想更了解西嶼輪普,推推好朋友 Hsin-chieh Ho(何欣潔)離島出版的【歡迎光臨人間旅行社:12天11夜西嶼輪普11個村莊吃到飽】,這次到澎湖住宿東衛參捌,意外發現民宿主人也是本書主角「寶弟」、「寶爸」與「寶媽」陶偶與風鈴的設計者!書迷到澎湖可前往採購,而飛地nowhere同步販售,數量有限,珍藏要把握。

澎湖民宿「東衛參捌」主人為繪本設計的陶偶公仔/風鈴,數量有限售完為止。

 

發表留言

Please enter your comment!
Please enter your name 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