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上公車,跨過玉里大橋,向冬季的秀姑巒溪揮手,來去玉里人才知道的一些地方。名為「麻汝」的阿美族部落,意思是爛泥沼澤,這裡有「移居實驗事」設下的陷阱,特調一杯國農加阿比(國農鮮乳與維士比)的早安酒,學學丹麥大叔邁茲米克森《醉好的時光》小酌0.05%的歪理人生,不至醉的心情愉悅升起,美好的一天便是這樣開始。

也或,到高寮當一日金針花農,坐「部落敞篷跑車」到地方農民情報中心的雜貨店,來杯「米分」(米釀與分解茶)壯士氣,好到古林咖啡挑戰手網烘豆、或是到新田的陶錫工藝Táoxi Craft,顫顫巍巍地灌注人生第一塊錫器。向晚時分,走入松浦的田區,看月亮從海岸山脈升起,而餘暉從中央山脈說再見,戴上斗笠的燈泡亮起回家的溫暖,告訴你一場夜的宴席就密藏在樹林裡的農具小屋旁……

有別過往來玉里都是自駕,點與點之間來去匆匆,少了距離與時間的實感,在這兩天的時間裡,我們以步行、公車的方式移動,進入玉里人的生活場域,在街角雜貨店、老藥局、地方食堂停下來,乾一杯閒話家常,彷彿自己也是深居在地的老鄰,一切都是這麼的自然。

移居實驗事的發起者大熊(鄭崴文)本身也是移居者,過去曾是「稻田裡的餐桌計畫」一員,在內部創業的鼓動下獨自出來創業,從西部輾轉來到東部,找到自己生命扎根的地方。長年在土地裡工作的他,有感地方要擾動,「移居者」的角色不可少。於是,他創立移居實驗事,發起「微醺Bar!縱谷」計畫,把秀姑巒溪當成一間酒吧,用生命故事設計了6杯調酒(加上隨機觸發的數不清杯),用一種不太清醒又極其清醒的方式,勾人探索玉里,興起想要移居的念頭。


#卸下你的ㄍㄧㄥ 來玉里活出新的樣子
飲下迎賓酒「人生青紅燈」,卸下城市人的「ㄍㄧㄥ」,發落移居實驗事的步伐走入玉里,一杯一杯聽取在地有意思的移居故事。
從玉里車站走到誠家綠葉,開在玉富自行車道上的這家咖啡館,是一對從台南移居來的夫妻阿成與芳儀所經營。被綠植包圍的小屋裡,品嚐融合他們故事的特調「愛情模樣」,融合了中福米威士忌、咖啡、玫瑰萃取液的滋味,講述兩人在加拿大相識至玉里定居的故事。

阿成說:「我感覺是玉里選我,不是我選玉里。」他原本想要住成功漁港,後來是一名銀行經理介紹來玉里,第一次來就喜歡上這裡。不開店的時候,他們會開車去海岸山脈接沖咖啡要用的山泉水,有時順道去泡安東溫泉,或走個瓦拉米步道,晚上便去海岸看月光海,人家說好山好水好無聊的地方,自己逐漸品出了趣味。連本來很反對移居的芳儀也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有天我會過這樣的生活。」

端上她特製的午餐盤,有爽脆的生菜與雙色火龍果、甘露梨,加上巧手烤焙的蔬食鹹派,融合四種蕈菇、刺蔥與南瓜,皆是取材當地當季食材,宛如當地農業班的迷你成果展,而甜點是本店招牌的「檸檬生乳酪蛋糕」,高達90%以上的起司與檸檬結合,濃郁又清爽,與阿成的咖啡天生匹配。

#爆笑常倒檳茶 喝下高寮金針農故事
渡河來到高寮,假裝自己是來暑假打工的金針花農,坐上小藍敞篷車巡遊社區,看家家戶戶以卵石作畫的圍牆,貼出豐富精彩的人文物產特色。來到古林咖啡學手網烘豆,在畢畢剝剝的爆炸聲裡,邊飲以部落物產為靈感的「常倒檳茶」。


古林咖啡小福哥談起小時候的農活有點得意,「別的國小都羨慕我們,因為我們很有錢,夏季去打工摘金針,賺的零用錢可以買捷安特和愛迪達,連學校都幫我們開存款服務!」

多年前他與弟弟菁川哥,一個收掉台北早餐店,一個從海軍陸戰隊退役,為陪伴父親同年返鄉,轉型檳榔田為友善咖啡園。因為堅持不噴藥,咖啡園總是草比人高,而被鄰居笑是懶惰農夫。然而,他們的堅持使苦澀轉為甜美,不僅得到大冠鷲保育標示的永續莊園,並被巴拿馬精品咖啡協會創始人的艾利達咖啡莊園莊主Wilford Lamastus評選為特等獎,是花蓮唯一入選的莊園。

為了咖啡考了五張國際證照的菁川哥笑道:「你能想像我們以前炒出來的咖啡有多差嗎?」如今他們的咖啡香醇美味,吸引許多人在不是金針花季的時候來到高寮,從前那個害怕農作辛苦而逃離家鄉的兄弟,在堂堂正正直面土地的工作裡,找回自己與家鄉的連結。



#雜貨店與藥局快閃 來杯神秘的「米分」
沿途,我們停靠許多「在地快閃酒吧」,他們開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可能是部落裡的雜貨店、早餐店、或是老藥局。站在高寮雜貨店外,就老電纜木軸為吧台,現場特調米酒與分解茶的「米分」,這是當地金針農上工前的氣力;來到金蘭早餐雜貨店,這裡是在地人吃蛋餅蘿蔔糕、喝「早安酒」的地方。一杯低刺激的國農加保力達,或是高興奮的伯朗加保力達,冰箱裡的各種現貨飲料都是創意發揮的素材,連外國人都驚呆的組合,不可思議地順喉,而坐在這裡小酌,可聽到一手新鮮的部落八卦與笑話,沒兩分鐘便已融入在地,根本也不問你客從何處來就是吼搭啦!



來到玉里大街的仁仁藥局,秋月食堂的李文瑞大哥介紹當地人調酒療法的「米國」,米酒加國安感冒糖漿,那是從前醫療資源不發達年代,在地人自行研發出的速效「藥酒」,淺淺酌知風味,過分甜膩的味道壓抑了口中說不出的苦澀,那樂天醉派底下藏有早年謀生不易的故事。

站在玉里車站的大樟樹下,文瑞哥緩緩道出自己記憶中的玉里,從玉里八景講到玉里麵,也講起以前玉里的強,「這裡有樟樹、礦業、鳳梨加工業,賺得的錢可以捐一部戰鬥機給總督府去打二戰。」
在台北當了30年旅行社老闆的他回到家鄉,以母親之名開了秋月商店與秋月食堂,販售地產地味的伴手禮,以及記憶中的玉里麵。外地人不解玉里麵的美味,他解答了疑惑。他說,玉里人管玉里麵用的麵條叫「大麵」,是事先煮好的麵條拌入油,但其核心精神在於湯頭。在豬肉以及麵粉是管制品的年代,一碗玉里麵有麵又可以喝到濃濃的豬骨湯頭,是窮人眼中的小確幸。「我們要是來鎮上辦事,一定會先吃一碗,回家前再吃一碗,要離鄉的時候也是,出外吃一碗,回來再吃一碗,這碗麵對於在地人來說充滿了情感。」

一席柴燒玉里麵套餐,佐上赤科山金針花氣泡飲特調的「生命之煙」,在微醺裡道出許多人失落的記憶。從前在外說說別人故事,文瑞哥現在回來,開始講自己的故事。

#拜訪樹林裡的藝術家 鑄造生命的樣子
渡秀姑巒溪來到新田,梯田下樹林裡的秘密小屋,是移居藝術家王邦珍與楊蕙如共同成立的陶錫工藝Táoxi Craft。走入空間,半為陶坊半為錫舖,而素雅灰牆映照天井潑灑下的陽光,而展示桌上的器物,在融合陶與錫之外,還可見針織與藤編的元素,那是兩位藝術家移居來此,觸發出來的新創作。




邦珍與蕙如是南藝大同學,畢業後她們各自進入不同的博物館工作,卻又不願放棄創作,於是在台南成立「有閒間」工作室,甚而著迷於金工的蕙如還曾拜入鹿港萬能錫店,是老師傅破格首收的女弟子。

但在長期高壓工作下,邦珍因為健康亮紅燈,考慮辭去工作,她花了一年時間往返玉里老家與台南,一方面整理棄荒鐵皮屋,一方面整理自己,最後下了返鄉的決定。百般掙扎下,蕙如最後也追隨步伐,成了玉里的關係人。「只是我們本來在玉里是不問世事地埋首創作,但在這裡求生必須要會自己煮飯,所以我們才因為一堂料理課認識移居實驗事,漸漸認識在地人。」不久,她們推動「縱谷裡有工藝」計畫,走入社區據點、教會、學校展開擾動,逐漸地也在院子裡開起體驗課。

坐在大樹下,一杯清涼暢快的「grass high ball」,講述她們扎根土地的野草精神,而同時在天然環保的花枝「海螵蛸」上打磨、敲打、刻鑿出模子,緩緩倒入燒融成液態的銀色錫湯,完成人生的第一個鑄造物。接著,由邦珍帶領捏陶與燒製出陶配件,兩者組裝成美麗的飾品,如同她們串起土地元素的創作,是那樣地令人愛不釋手。

#入住永續旅店 來玩果醬早餐計畫
旅行玉里,山鄰山林青年文旅是很理想的宿所。山鄰山林前身為民國60年開業的老飯店「新新大旅社」,在新團隊接手之下,以環保理念重新改造為青年旅社,不只空間採用無垢木料來裝修,並且加入自然採光的天井,使日間可以節省能源,而中庭保留了無患子大樹,並且有單車停泊專區,吸引不少單車旅行客投宿。

當然,這裡自開始營運便是永續旅行夥伴,不提供一次性備品,近期也與卓溪返鄉女子汪所創立的花子好食合作推出早餐計畫。為了解決盛產問題,花子好食把當季醜水果化為甜蜜果醬,推出芒果肉桂威士忌口味的「茫威醬」、馬告鳳梨口味的「馬上旺」果醬等有趣口味,而同時她也把果醬入菜,可甜可鹽,一席早餐盤有充滿肉桂香氣的厚片、火龍果醬米布丁、柚子醬咖啡…..

喔對了,如果你是咖啡成癮者,旅店騎樓下也有行動餐車「尾班車咖啡」定時駐點,來自香港的咖啡師Rocky移居玉里兩年多,已是可以暢談在地小吃與大啖臭豆腐的熟路等級,一杯咖啡可換得許多地方情報,無形的物超所值。

當然,旅店內亦可索取移居實驗事發行的「微醺旅圖」,方便自由行旅客乘公車、騎單車或是步輪到合作夥伴的空間,社恐I人或是社不恐的E人皆適用。

#縱谷山腳微醺辦桌 在應答唱裡聽見彼此
來到旅行的最高潮,沿水圳走入松浦田區,來到到秘密的樹林裡,樹梢掛起燈泡,以啤酒箱堆砌成的吧台,在充滿火塘柴燒香氣之下,一場由移居實驗事與在地人共同策劃的「微醺辦桌」在田野中央快閃現身。

這場美妙的餐會,集合香草料理旅行家、范家愛玉園以及在地媽媽私房菜,端上在地蔬菜沙拉、小黃瓜涼麵、烤燒餅包、滷味拼盤、酒香滷肉飯、愛玉柚子甜湯,最後的甜品是移居實驗事創作的「柚野柚愛」佐香蕉磅蛋糕……以為這樣就結束?不不、吃飽必不能閒著,唱歌跳舞是必須。


特別來到現場的林慧玲,是部落推動復興阿美族傳統祭儀歌曲的領袖人物。她說,「應答唱」是祭儀中重要的吟唱方式,像是年祭前一夜的祭儀「Ficacay」,從傍晚進行到翌日天明,挨家挨戶獻唱應答,給予人們祝福或慰問。在Ficacay獨特的領唱與答唱裡,彼此歌聲如同有力的拋接,最終達到群體洽融。慧玲姐形容,那就像領唱的人把答唱的人牽著,答唱的人把領唱的人托上去,於是他們越來越像,那唱的已不是自己,而是與祖靈共唱——而「好好帶著」以及「好好跟著」,彷彿也在形容在地人與移居者之間的關係。

在酣暢淋漓的最後,必然要來一碗魚湯,好好地「Pakelang」作結。大熊解釋,Pakelagn很核心的精神便是「歸零」與「放下」,它代表了完結,也代表重新開始。
他談起自己回到農村再次出發,自己深刻理解「移居者」需要的支持,不光是工作收入的經濟面,更需要的是心理層面的陪伴。「沮喪時,我也學阿美族人去喝魚湯,不小心眼淚會滴進湯裡,感覺越喝越鹹,但是當湯喝完,我也走過來了。」移居的人寂寞起來特別寂寞,幸好大家教會他怎麼Pakelagn,這個小小的儀式從經無數次拯救了自己。

首次踏上縱谷,走進當地部落所接收到的感動,至今仍很有溫度。「原來有人是用如此獨特的方式對待生活。」他想,那好像深夜裡撫慰孤寂者的溫柔特調。移居玉里生活的人,被不同文化的族群溫柔地接住,或許真正歸零的意義,是無論身在何處都能回到自己吧。
(本文同步授予微笑台灣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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